文革史简明教程 | 附录一 文革研究简介

在十月反革命政变之后， 1981 年《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的通过奠定了中国大陆文革研究的基调。1986年，中共中央宣传部、国家出版局先后下发通知，严格控制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历史叙述，但四十多年来，仍有大量涉及文革历史的作品出版。据我们初步统计，海内外出版的研究文革的书籍超过一百七十本，论文则难以计数。这些作品鱼龙混杂，瑕瑜互见，有的产生了较大影响。下面，先简要介绍资产阶级史学界对文革的研究，再详细介绍左翼、泛左翼对文革的研究。

资产阶级学界的研究

在资产阶级史学界，已有陈建坡《“文化大革命”史研究 30年述评》（2009 年）、金大陆《中国“文革”研究的现状和前景》（2016 年）、王芳《近十年来中文世界的“文革”史研究概述》（2016年）、王海光《中国大陆文革史研究的当前学术气象与未来展望》（2017 年）、徐友渔《关于文革的回忆、记录和研究——近二十年进展综述》（2020 年）等综述性文章详细介绍了资产阶级学者的研究，因此这里不再赘述，仅介绍资产阶级学界关于文革的三个较有影响的观点：权力斗争论、“两个文革”说和三年文革论。

权力斗争论：该论点认为，文革起源于中国共产党内部的权力斗争（或称“宫廷斗争”），毛主席之所以发动文革，是因为他在 1950 年代推行的路线宣告失败，造成了严重的灾难（三年困难时期），随后刘少奇等所谓“务实派”全面否定了毛主席的路线，受到了普遍拥戴。刘少奇在 1962 年七千人大会上的发言，使毛主席认定刘少奇会在他死后清算他的错误，因此毛主席发动文革，换掉刘少奇，不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而是为了自己的权力。杨小凯、王若水、高文谦、高华等人提出或发展了该论点¹。秦晖提出的文革起源解释，也可视为权力斗争论的一种。秦晖认为，毛主席为了同时解决社会上对左的不满和高层的不满，采取“让不怨毛的民众与不怨左的当权派互斗”的对策，以恢复自身的威望。²

“两个文革”说：该论点认为，存在两个文化大革命，即上层的权力斗争和下层的群众斗争，群众“利用文革之机反官僚，反特权，争取自己的利益”。而第二个文革，即群众斗争，又可命名为“人民文革”，即“人民文革”说。杨小凯、王希哲、刘国凯、郑义等人持此论点。徐友渔认为王希哲于 1981 年最早正式提出“两个文革”概念³，而 1979 年在香港发表的一篇文章显示，广州的予红早在 1967 年就秘密提出“文革两个不同的重心和两条不同的轨迹”⁴，其实质和“两个文革”说是完全相同的。

三年文革论：该论点认为，文革只进行了三年（或两年多），即 1966 年至 1969 年这三年。该论点的部分支持者同时又支持“两个文革”说，认为文革是大规模群众运动的非常状态，1969 年中共九大后即告结束。该论点的提出者是陈佩华，1997 年刘国凯将“三年文革论”与“两个文革”说联系起来做了详细论证。⁵“三年文革论”也影响了泛左翼的研究者，如童小溪。

左翼、泛左翼的思考和研究

关于左翼、泛左翼对文革的研究，迄今未见到详细的综述，故在此大致按照时间顺序，花较长篇幅叙述。 十月反革命政变后，坚持继续革命的毛派没有沉默。官方虽讳言，其资料也有所透露，如《刑法知识例解》记载的四川“中国马列共产党”案⁶。云南“中国共产党（马列）”案中，云南人熊永章、熊永华 1978 年召开十一大筹备会，作《政治报告》，发展党员，最终分别被判刑 13 年、7 年⁷。《运河惊蛰》提到，山东济宁有人写出长文《对文化大革命的粗浅看法》，提出中国第一次文化大革命没有失败，逐句批判《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又有人写出文章《关于毛泽东的后期思想》，全面肯定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继续革命理论）。《运河惊蛰》还提到了济宁左派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等论断的批判。《运河惊蛰》未写明这些文章的写作时间，但应在八九十年代。⁸

1987 年，中共中央让邓力群负责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的研究。邓力群编纂国史的主要思想，可见于内部印行的《邓力群国史讲谈录》七卷本。邓力群 1993 年提出，从苏联解体来看，毛主席反修防修、防止和平演变、防止资本主义复辟的理论没有错，反修防修的理论和文革本身的理论不是一回事。1998 年又提出，把彭德怀说成是民主革命同路人错了，但民主革命同路人理论没错⁹。这些说法体现了老左派当时的认识。

1992 年邓小平南巡、中共十四大后，老左派失去体制内的阵地，但仍拥有《中流》《真理的追求》《当代思潮》等杂志。这些杂志在全国各地建立发行站，团结了一批前文革造反派和国企老工人。2001 年《中流》和《真理的追求》停刊后，老左派转而创办“毛泽东旗帜网”，并支持“乌有之乡”网，为左翼、泛左翼思想的传播提供了平台。¹⁰

1993 年，毛主席百年诞辰之际，中国大陆、台湾、美国左派的纪念会，促成了 1995 年“中国与世界”网站（后改名为“主人公论坛”）的诞生，同时发行网刊《中国与世界》。¹¹1996年至1997年，《中国与世界》连载了国内人士撰写的十万字长文《关于正确评价毛泽东及毛泽东思想的历史地位问题》，此文认为继续革命理论“从根本上说是科学的和正确的”，又认为批判刘少奇有根据，但批得过分了，并且引用魏巍、邓力群、胡绳等人的话，坚持“毛泽东晚年错误”、“四人帮反动思想”等提法，显示了老左派思想上的突破和局限。¹²

除以上三个网站外，2005 年左右创办的“中国文革研究网”（2019 年前后关闭），还有“六十年代”网站（2018 年关闭），保留有许多文革资料，其中大部分被地方文革研究网（现“文革与当代史研究网”）搬运到自己网站上。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观点左倾的中国文革研究网收集和制作了许多 chm 格式的电子书，方便了网友的下载和阅读。

下面介绍一些左翼、泛左翼文革研究者。

1996 年 1 月 9 日，激楚的文章《驳斥〈决议〉，纪念文革三十周年》在网络上发表¹³，此文很可能是第一篇坚持继续革命的理论和实践，为文革辩护的网络文章。此后，激楚（网名还有“无套裤汉”“旧文”）又撰写了《从法国大革命看文革》（2000 年）、《邓小平修正主义思想的反动性》（2000 年）等文章。2007 年，“人民春秋网”为激楚制作了两本电子书，并在后记中说：“特制作本电子书，向无套裤汉同志二十年如一日、卓有成效的网络革命宣传工作致以崇高的敬意！”¹⁴

高默波，江西人，后移民澳大利亚。1994 年，高默波发表文章《毛主义话语和对当前文化大革命评估的一个批判》（英文：Maoist Discourse and a Critique of the Present Assessments of theCultural Revolution），评估文革和毛主席，此文被收入《红色革命与黑色造反——文革三十周年纪念研究文集》（1996 年出版）。1999 年，他出版书籍《高家村》（英文），书写江西高家村村民的经历和感受。2001 年，他在《读书》杂志上发表文章《书写历史：〈高家村〉》，引发《南方周末》发表徐友渔等人的三篇文章，反对“平反文革”¹⁵。2008 年，高默波出版《为中国的过去而战》（英文），该书是为文革成就辩护之作。在这一时期，2000 年，来自山东即墨的韩东屏出版了《不为人知的文化大革命——一个中国村庄的生活与变化》（英文），聚焦并赞赏了山东省即墨县在文革中的变化。

2000 年至今是中国泛左翼文革研究的兴起和混乱时期，这一时期值得介绍的左翼、泛左翼文革研究者有：

李宪源，江苏无锡人，后旅居加拿大。其长文《从造反派与 五七年右派的共通点审视文革——兼论谁该忏悔？忏悔什么？》在2000年发表，引用资料（包括许多右派资料）为文革造反派辩护。李宪源后来更加左倾，坚持文革的正确性和必要性，反对改革开放，出版文革题材小说《血火痴情》，和李民骐等一起运营红色中国网，但在 2013 年后淡出了中文网络。

童小溪（1962—），笔名“萧喜东”“喜东”，最具学术色彩的泛左翼文革研究者之一，现为中国农业大学教授¹⁶。他研究文革的系列文章于 2011 年结集为《极端年代的公民政治——群众的文化大革命史》，以群众观点为线索串联文革初期历史，涉及桃园经验、血统论辩论、抢黑材料、“联动”兴亡等问题。该书认为党内对群众运动存在毛主席和刘少奇两种主张的分歧，该书支持“两年文革说”（即 1968 年 8 月工宣队、军宣队进驻学校就是文革的结束），但反对“两个文革”说。

老田，本名田力为，湖北人，当前中国最具影响力的泛左翼文革研究者之一。老田自称“看到中国主流知识精英堕落成这个样子还拼命反对文革，我才开始研究文革的”。他以“重估一切价值”的口气，依靠对各地文革史尤其是武汉文革史的深入考察，发表了上百篇文革相关文章，以反驳社会上的各种反文革论调。他对建国以来历史的独特观点和全面解读，可见于他 2004 年 7月在乌有之乡的讲座《在新一轮“否定文革”运动的高潮中回顾文革的认识论价值》¹⁷。他后来的文章《对主流文革史写法的知识社会学分析》（2014 年）、《造反派的文化大革命》（2017 年）等，依靠更多新发掘的资料，更加深入地阐述了自己的思想。

水陆洲（1933—2016），本名王忠林，湖南人，曾任主人公论坛版主¹⁸。他编著有《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概述·简论》及配套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资料汇编》《邓小平晚年之路》等。卜伟华曾说，“水陆洲很有幽默感，他把他那篇关于文化大革命的超级长篇大论定名为《文化大革命简论》”¹⁹。《简论》长达五百万字的原因，在于其写作方法为罗列相关资料后加以总结和评论，这种写作方法虽然可读性很差，但对有心人很有用处。贴吧用户“呕心沥血方从哲”评论水陆洲说：“此人资料很全，但分析就不那么高明了。论及过往时总结经验太多，检讨教训太少，就事论事的地方太多。至于对现状的分析，不敢苟同的地方就更多了。”《简论》《汇编》在左翼中流传范围不小，但能通读的人不多，可以作为检索资料的工具书。

郭建波，著有《伟大的理论 光辉的实践——论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和文化大革命》。该书计划写四卷，第一卷《文革溯源》讲文革起源，第二卷《理论曙光》讲继续革命理论，第三卷《残阳血照》讲文革历程，第四卷《世纪新生》讲国际毛派运动，目前（2023 年）写至第三卷的一月革命部分。郭建波以巨细无遗的笔触，全景叙述建国以后历史和继续革命理论，无疑是水陆洲之后最值得重视的大部头左翼文革研究，但可读性仅强于水陆洲。所不足者，第一卷称“文化大革命就其性质来说就是政治战线上和思想战线上的社会主义革命”，于义有缺。顺带一提，郭建波撰写的关于《武训传》批判、《红楼梦》研究批判、胡风反革命集团案的详细文章是《文革溯源》的组成部分，堪称是左翼相关考证的巅峰之作。

阳和平（1952—），国际友人阳早寒春夫妇的长子，成长于西安。韩丁 1971 年来访中国时受周恩来接见，阳和平是被接见者和谈话的记录者。著有文章《我在中美两国当工人的不同感受》《也谈人性、恶和文革》《试论无产阶级的大民主》《关于民主、民心和专政之间关系的几点看法》《社会主义时期工人阶级和其政党之间关系的探析》《论社会主义时期的阶级和阶级斗争》等，研究文革的理论问题。阳和平的舅舅韩丁是最早的文革研究者之一，在文革领域著有《文化大革命下再验“翻身”》《百日武斗——清华大学的文化大革命》《中国转折点——论文化大革命》《深翻——中国一个村庄的继续革命纪实》等作品。

此外，还有袁庾华文章《我们不要一个警察世界》（2006 年），叙述了毛主席的“群众专政”观和文革中打开监狱、把犯人放到群众中改造（砍监放犯）的实践²⁰。“心在左边跳”（又名“红卒要过河”）文章《怎样读史——风庆轮事件》观点独特，认为王张江姚对风庆轮事件的批判落在“洋奴哲学”上，流于道德批判。项观奇文章《“毛主席关于两件事谈话”真伪考》多方考证，认为毛主席有“两件事”提法，但谈话是伪造的²¹，称得上是盖棺定论之作。除上述人士外，发表过文革相关长文的网络左翼人士还有“右而左”、“范复拜”、恽仁祥、曹为平等，介绍从略。

2016 年以来，更多新鲜血液加入了左翼文革研究。

2016 年戚本禹的《戚本禹回忆录》的出版震动了官方和民间。此书扉页是戚本禹手书“谨以此书纪念毛泽东发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五十周年！”他在此书中列举大量事实，以论证文革的正确性和必要性。官方的反应是发表戚本禹前同事座谈会的长篇纪要《揭穿〈戚本禹回忆录〉中的谎言》，老田和武汉文革亲历者则对此进行了针锋相对的反驳²²。张光渝、余汝信和孙言诚分别反驳了戚本禹关于煤炭部长张霖之之死的回忆和关于“破四旧”“红八月”的回忆。此书在左翼中传播范围广泛。

随着中国大学左翼学生社团的兴起，其成员也有学习文革史的需要，但左翼相关教材的缺乏，导致清华求是和北大马会自行编纂国史教材。这些教材在目前的左翼流传甚广，尤其是北大马会的《共和国的历程》，疫情期间许多人左转的关键一步就是读这本书。

清华大学学生求是学会（清华求是）创立于 1992 年，是老左派寄望于下一代的产物，其主创者是老左派邢家鲤²³。清华求是成员编写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史（1949-1978）》，其中土改部分文笔流畅，内容深入，但后面越写越差，乃至于大篇幅攻击王张江姚，攻击造反派。

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会（北大马会）创立于 2001 年，是清华求是一些原成员在北大读研究生时注册成立的。²⁴北大马会的一个成员在 2017 年左右编写了《文革史》，在网络上流传较广。

此书首先以世界体系论的“边缘国家”“半边缘国家”概念引入，然后在党内划分所谓“政工干部”“地下党干部”“工农干部”（军队干部），用这种政治斗争观来观察国史。此书的独创观点是所谓“反抗—镇压”循环模式（党政官僚的镇压导致造反派的反抗，再反抗再镇压，如此反复，导致造反派持续激进化）。此书搬运了许多左右派观点乃至文字，已知的有对胡风“左翼知识分子”身份的肯定，对童小溪“五十天”叙述的复述，对地方文革史的简介。《文革史》的内容，可以说是泛左翼观点和右翼观点的大杂烩。北大马会集体撰写的《共和国的历程》，2020 年流出，泄露该书者有言：《文革史》“只是马会某前成员的个人作品，有较强的自由主义倾向，北马内部对此书也持批判态度，它并不能代表北马的立场”。但《历程》仍继承了《文革史》的一些观点，乃至继承了“党政官僚”等用语，其内容质量参差不齐。

2007 年左右建立的马列毛论坛（后来又称为“布站”），近年其主办者也关注文革研究，其成果有三篇文章，即：赤眉《为人类解放指明方向的伟大阶级斗争！——马列毛主义的文革史观及研究》（2017 年发表，2021 年修订）、张角《“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起源》（2021 年）、赤眉《简论安亭宪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理论与实践》（2021 年）。其中赤眉文章提出“毛主席领导下的无产阶级司令部”是工人阶级的“力量倍增器”，以此解释文革的失败，并将文革经验总结为八条。对于《文革史》，布站上有文章《炮打北马〈文革史〉》。对于《共和国的历程》，布站发表了文章《小论北大马会的〈共和国的历程〉》，主要攻击点集中于“官僚”概念的使用。

贴吧用户“水来火去”²⁵自称在网络上找到了“三个半的老师”，水来火去从他的老师那里继承了“党内资产阶级两大集团划分”的观点，该观点认为党内资产阶级可划分为“官僚主义者阶级”和“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两部分。水来火去认为，文革末期，阶级斗争加剧甚至趋于白热化，敌我阵营发生了重新分化组合。水来火去论述过遇罗克、杨小凯、华国锋集团、文革外交等问题。2018 年，激流网上发表了署名为“老邪”的文章《文化大革命的逻辑进程》，以晦涩的笔调兜售文革必败论，受到水来火去的批判。贴吧用户“呕心沥血方从哲”也受水来火去的影响。

2020 年，武汉造反派对武汉文革史的深入研究导致了《武汉地区文革纪实》的出版，该书写作组成员除老田外都是文革造反派，搜集了大量造反派资料，但也尽力搜集了保守派、当权派的资料，“力求真实地反映武汉文革的历史过程”。

2021 年 2 月，左翼网刊《paper》请人撰写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简史》，这篇长文未连载完结。此文的可见部分利用泛左翼发掘的文革资料，有条理地复述了对前二十七年各历史事件的前二十七年中国官方观点。²⁶

2021 年 7 月，共产主义小组（毛主义）发表长文《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此文在重复前二十七年中国官方观点的同时，又引入了“主要是毛主义”派对文革的观点。此文称：“为什么文化大革命最后会失败？我们认为，主要原因是没有充分运用《用人民战争直到共产主义来庆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五十周年！》中指出的‘武装群众的海洋’的无产阶级军事路线，这本来可以通过赋予人民民兵更多权力来实现。”²⁷“主要是毛主义”派的中国支持者撰写的文章《驳国内某些人对各国马列毛主义者的攻击》，也支持“主要是毛主义”派这一观点，认为文革的主要缺点是“对无产阶级军事路线‘武装群众的海洋’运用不足，换而言之，没有充分建立无产阶级革命派领导的巩固群众武装。”²⁸

这里可以顺带提一下印度共产党（毛主义）关于“集体领导”的观点。印共（毛）中央委员会发言人阿扎德 2006 年在采访中说：“对某一个人或少数几个人的依赖而不是发展集体领导并使全体党员和群众都参与制定决策，是苏联和中国在著名的无产阶级领袖如斯大林和毛主席去世后，国家产生逆转、共产党迅速变质的原因之一。”²⁹《驳国内某些人对各国马列毛主义者的攻击》则反驳称，中国资本主义复辟不能归结于“个人权威过大”，“相反，毛主席个人的权威是文化大革命第一阶段能够取得较大成果的重要因素。”

除了“主要是毛主义”派的观点外，国外毛派对文革的主要研究，已知有“美国马列毛主义革命研究小组”2007 年撰写的文章《论中国的文化大革命及其对未来的遗产》³⁰。此文充分利用了当时正面的英文文革材料，立场是毛主义的，但史实多有不确。除此文列举的英文资料外，医疗方面的资料还可以提及洪若诗（Joshua S. Horn）著《扫除一切害人虫——一个英国外科医生在人民中国：1954-1969》（1971 年出版）。

到这里，我们大致罗列了国内外左翼关于文革的思考和研究。

最后，我们介绍一下左翼文革研究中的两个理论话题。

文革是否失败：“文革已经失败”常被作为讨论文革的不言自明的前提。上文已经提到，济宁的一名左派认为文革没有失败。还可以注意到，1984 年由十九个毛派组织签署的《革命国际主义运动宣言》就未言文革失败。1988 年秘鲁共产党一大通过的基本文件则旗帜鲜明地声明，十月反革命政变并非文革的失败。³¹其后印共（毛）的《马列毛基本教程》《高举马克思列宁毛主义的鲜红旗帜》《二○一六年国际五一劳动节联合声明》、2016 年“主要是毛主义”派国际声明《用人民战争直到共产主义庆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五十周年！》等文件，也未承认文革失败。早在 2006 年，已有左派敏锐地意识到了《革命国际主义运动宣言》蕴含的“文革未败”之义³²，但其文章似未引起较多注意。

社会主义多党制：尼泊尔共产党（毛主义）放弃人民战争前，其文件就称，苏联和中国的资本主义复辟是缺乏共产党的政治竞争的结果，其他政党可以作为群众的替代方案以拯救社会主义。2006 年，印共（毛）公开发文批判了尼共（毛）的“多党竞争”观点。用多党制拯救社会主义、防止资本主义复辟也是中国左翼中流行的观点，阳和平文章《社会主义时期工人阶级和其政党之间关系的探析》对此有深入的批判。

以上，我们简要回顾了过去三十年的文革研究尤其是左翼的研究，以追忆左翼理论工作者对文革研究的贡献，并希望继承他们的一切优秀成果，以他们的不足为鉴，同时为有志于深入了解文革史的同志提供一点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