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见社会主义六国代表团时的谈话纪要

(一九五八年十月二日)


一 杜勒斯是世界上最好的反面教员

祝同志们健康,团结起来,为社会主义的更大发展,为最后战胜帝国主义而奋斗。要不要战胜帝国主义呀?总有一天要战胜它吧!当然不一定是明天早上,明天晚上也可以,后天早上也可以,总要战胜它吧?帝国主义总是要战胜的。打么,有两种打法:文打和武打。基本上是文打,用和平的方法打它,但是我们也准备武打。这次有好几个军事代表团来,你们是准备文打还是武打的?我们有这么些军队,难道有军队我们不准备开枪的吗?当然是准备开枪的喽!这是我代表你们回答的。但这是我们最后的手段,如果敌人用这个手段来对付我们,我们就拿出这个手段来。

你们会批评我,说我的思想自相矛盾,既然这是最后才拿出来的手段,为什么还在金门打炮?所以一下子就把我抛入一个窘境,很难回答。

金门打炮1,这是真打,但是基本上还是文打。我们没有跟任何外国人开战。美国人要我们停火,每天都要我们停火。我们没有跟你打仗嘛!为什么停火?我们中国就没有跟你美国人开过战,就没有打枪,我们只是跟我们的蒋委员长、蒋总统打。我们这个国家有一个“总统”叫蒋介石,也是我们的老朋友,我们跟他这个仗可打得久了,打了三十一年,一九二七年打起,还要打多少年,我也不知道,可能还要打七十年吧,合起来就是百年战争。

有一个蒋介石比较好,是不是?你们觉得有一个好还是没有好?没有蒋介石中国人民就不能进步,就不能团结起来,也不能武装起来。单是马克思主义是不能把中国人民教育过来的,所以我们除了马克思主义者的教员以外,请了另外一个教员,这就是蒋介石。噢!这个人在中国可做了很有益的事情,一直到现在还在尽他的历史责任。他的历史任务现在还没有完结,他还在当教员,他很有益处呀!不拿薪水,美国人发薪水给他,我们一个钱都不花,可是他给我们当教员。

希特勒2曾经尽过这样的历史责任,还有墨索里尼3,在东方还有日本帝国主义,把广大的欧洲人民和世界人民教育过来了。可惜现在没有希特勒了,墨索里尼也不见了,日本有些军国主义者也不存在了。但是教员还是有的,有杜勒斯4,这不是一个好教员吗?世界上没有杜勒斯事情不好办,有他事情就好办。所以我们经常感觉杜勒斯跟我们是同志。我们要感谢他。这个人真正懂得马克思主义,在资产阶级里,他是比较最懂得马克思主义的。因为他坚决执行阶级斗争的路线,相当不妥协,我这里没有讲他毫不妥协,因为他还有缺点。他相当坚决,只是坚决得还不够就是了。虽然有缺点,还是世界上最好的一个教员,只是除了共产主义者以外。当然第一个教员是马克思主义者,第二个教员才是杜勒斯,还要加上蒋介石,他还活着。

看来世界人民在金门问题上真正受到了教育。情况还将向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现在也有利于我们,将来会更加有利于我们。杜勒斯现在很不好办,他搞得很被动。人们责问他,为什么管到金门去呢?他总是拿朝鲜相比,说共产党又在搞朝鲜战争啦!人们说不像嘛,朝鲜是朝鲜,金门是金门嘛!金门只有那么大,只有一个酒杯那么大。全世界除了杜勒斯,都说金门是中国的岛屿,金门问题是中国的内政。所以他现在搞得很不好办事啦!我们还要继续使他难办,使继续处于困难地位。不要轻易饶他!不要轻易让他溜掉!在这个地方大概他一时也相当难溜。

在黎巴嫩,我也是不愿美国走得太快。美国走了,好!它又是爱好和平啦!这次在黎巴嫩逮住了美国5,这个偷东西的贼从来没有被人逮住过。一九五六年在苏伊士运河,我们逮住了英国、法国6。那时美国装好人,它装成爱好和平的。这次在黎巴嫩,美国可被我们逮住了。我说它最好多呆一点时间啊!我跟赫鲁晓夫同志商量过,他也赞成我这个意见。至于美国呆多少时间,三年好不好?恐怕阿拉伯世界的朋友们不同意,要它走得快一点。美国也可能不要好久就开走了,因为它混不下去了。唉呀!我这个目的就达不到哇!想留它多住呀,它就要走了。

不知道你们的观察如何。也许在几个月内它在黎巴嫩就可能开跑,但是在另外一个地方,这就是台湾海峡,我们可以使它多留。台湾海峡这件事,是一个对全世界的教育工具,特别是对中国人民有相当大的教育啊!你们不相信哪?好!那末打起仗来怎么办哪?谁要打仗啊?我们是爱好和平的呀。这个叫打文仗,不叫打武仗。我们是要惩罚蒋介石。这个教员哪,我们又要感谢他又要惩罚他,也给他以批评嘛。学生也可以给先生以批评,就是用大炮批评他。

现在,让我们来简单谈谈我们之间的关系吧。我们都是社会主义国家,并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在莫斯科会议期间,我们制定了一个统一的纲领。在该统一纲领的基础上我们工作得比较轻松。以此为前提和在苏联的领导下我们将更紧密地团结起来。

必须对你们说的是,近年来我们又有了一个老师,那就是铁托。同样道理,如果没有铁托这个人,那么我们和你们可能会更困难些。

铁托不愿意成为我们的家庭成员,不想在我们的共同宣言上签字,南斯拉夫人还公布了自己的反马克思主义纲领,并反对我们所有人。因为我们都承认马列主义和接受苏联的领导。很显然,阿尔巴尼亚和保加利亚等国的同志,另外可能也包括波兰和捷克斯洛伐克等国的同志在内,已经对这位“老师”的做法很不耐烦了。

对于中国而言,在教育我们党和人民方面铁托可谓作出了重大贡献。而为此,我们同样是不用花钱的,学费都是美国人来交,而且价格不菲。

严肃地说来,当世界上出现了像铁托这样的典型的修正主义者之时,我们在教育人民方面就轻松多了。过去,我们对铁托的作用估计不足,而如今我们应当重新给予他应有的评价,并让他来做我们的主要教员。如果论资排辈的话,那么杜勒斯当仁不让地应属第一,其次便是铁托。没办法,我们的中国教员——蒋介石只好退居第三了。


二 国内大跃进形势

苏联同志给予了我们巨大的帮助,另外其他所有社会主义国家也向我们提供了重大的帮助。苏联对中国的帮助可谓相当巨大,对此,当你们在中国各地参观时,便会亲眼看到。

我们再说几句关于“大跃进”的情况。我们国家的“大跃进”是否真的存在?我承认,最初我也是不相信的。今年4月份我们举行了一个关于收割的会议。各省党委书记都参加了这个会议。我当时在会上向他们提出了一个问题,即是否真的我们有可能实现大跃进?当时中国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水利设施建设。他们答道:是的,他们都是亲眼看到了才这样说的。当时,我们国家正在开展关于“苦干三年以改变生活面貌”的口号的辩论。我对此有些怀疑,于是便建议加上这样一个词:“初步”改变生活面貌。但他们都不支持我的观点。为了捍卫自己的观点,他们列举了一系列具体材料和各种统计数据等。他们——中央委员和各省党委书记均认为应当这样写:“基本改变农村面貌”。只是在此次会议之后,我对是否真正存在大跃进的疑虑有所减少了,但不是全部。你们可以因此而称我为机会主义者,或右倾分子,因为即使在这次会议后我还是有一些疑虑的。

8月份,我们在北戴河举行了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各省党委书记也都参加了。由于在8月份我们已收获了主要的收成,我的疑虑也随之减少了99%。为何这样说,因为我们还没有收获秋季作物。因此,直到收获秋季作物之前我这1%的疑虑就会一直存在。万一老天忽然不再帮我们怎么办?不过,即使现在我们的粮食产量已达到了3.55亿吨,即比去年粮食产量(1.86亿吨)超过1倍。关于这一点,我现在是可以断定的,但我们的报纸上还没有公布。在报纸上我们只是提出了这样的任务:今年的粮食产量超过去年的60%—70%。我们暂时将不公布这些情况,因为我们还没有收获全部粮食。因此,我请你们也不要对外公开我刚才所提到的那些数据,对外只能说的是:今年粮食产量比去年多出60%—90%,但并没有超过100%。因为我还有的疑虑没有消除,因为我们还没有把所有粮食都收到手。

长期以来,我们对钢的生产的意义估计不足。但现在我们都明白一点,即只有提高钢的产量,其他所有生产也才可能提高。让我们以机器制造为例。如果没有钢,机器制造业就无法发展,甚至其他工业部门的发展也与此类似。为了生产钢,我们就必须有煤和电,可是在此之前我们并没有对此给予足够的重视。我们还必须发展交通和船舶制造业。否则,我们国家就会天下大乱。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喊起来:这个没有,那个不足,机械业落后,交通运力紧张,等等。

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制造这样的“混乱”,因为这样的话,我们所有人才会极力去生产我们还欠缺的所有东西。没有电力——就需要我们去生产电!出现了矛盾这是件好事。难道我们会害怕矛盾吗?有了矛盾,我们才会去解决,并一定要解决好。

我们以钢的生产为例。去年,我们钢的产量为535万吨。那么,今年呢?按照最初的计划,我们曾打算今年生产620万吨,然后再增加到750万吨,接着再提高到900万吨。

各冶金厂经理都参加了7月16日召开的政治局会议,在会上有人问:为什么要拖延呢,既然我们可能立刻将钢的产量增加2倍。于是,我们决定在今年便将钢的产量提高到1070万吨。但在8月份的检査中我们发现,这个计划面临着风险。因此在北戴河会议期间我们便讨论了这个问题。

同志们,你们已经看到,我们的生活水平是落后的。可能,你们会想这样一个问题,难道中国—切都好,就不存在问题吗?当然不是这样的。我们还存在很多缺陷和不足。如今,我们已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我们必须集中精力搞工业。虽然不能说,我们以前没有抓过这方面的工作,但当时我们的确是没有如此高度地重视它。只是从8月份以后,我们才开始真正地抓工业。

当前,我们面临的问题——是否能把钢的产量提高2倍?我个人对此仍有疑虑。要知道,离年底总共只剩下3个月,甚至还要再减去2天。情况很严峻。我们可能会遭受失败。现在我们仍在认真对待此事,因为我们还没有得到这些钢。我的疑虑也依然存在。我们,中国人,对这件事的认识是有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的,对客观世界的认识也都是在实践中逐步进行的。

总之一句话,今年我们国家的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跃进。在这一时刻,我仍想对自己的观点作一个小的保留,我不想把关于农业方面的话说得太死。因为这样的话,得等到秋收之后才能说,而关于今年钢的产量,得到年底再看。我相信,如果今年我们能生产出1000万吨钢,那么明年钢产量达到2000万吨,那无疑就变得容易多了。

正如你们所知道的,我们原有的建设计划是按12年制定的,但很多按12年制定的指标我们只用了3年便完成了。

至于明年的农业生产计划,我们得重新编制。以前我们曾说过,要用12-15年时间来超过英国。但现在,我们已准确地知道,实际上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一些部门只需要2-3年,还有一些部门只需5年、7年或10年时间。我认为,在船舶制造方面我们在这一期间内(12-15年)是无法赶上英国的,但周恩来和邓小平断定我们在12-15年之内能够在船舶制造方面赶上英国。要知道,英国船舶制造业方面是相当发达的。

我认为,中国在工、农业方面的振兴对我们社会主义阵营的所有国家,对整个世界的共产主义运动,对所有反对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的人们,对所有维护世界和平的人们,都是有利的。

人民公社仍不是共产主义,因为其中各行业、集团之间仍存在着各种差别,保障水平也不均衡。事实上,今年我们的粮食是能够满足供给需要的,明年如果还是一个丰年的活,粮食供应情况仍将跟今年一样好。只是在穿衣方面我们还比较困难。正是列宁曾经说过的,在一定时期内在一些领域我们将仍保留“资产阶级的权利”7,如工资体系中的7-8级差别。但我们不会允许这种情况长期存在。我们将逐渐地消除这些差别。


注释


  1. 一九五八年七月,台湾国民党当局在美国的支持下叫嚷“反攻大陆”,并不断炮击福建沿海村镇。为严惩国民党军,反对美国侵犯中国主权,人民解放军福建前线部队奉命于八月二十三日开始对国民党军金门防卫部和炮兵阵地等军事目标进行炮击,封锁了金门岛,中断国民党军的补给。九月初,美国向台湾海峡地区大量增兵,派军舰、飞机直接为国民党军运输舰护航,公然入侵中国领海。为打击美国的侵略行径,我前线部队又于九月八日对金门国民党军和海上舰艇进行全面炮击。至一九五九年一月七日,共进行七次大规模炮击,十三次空战,三次海战,击落击伤国民党军飞机三十六架,击沉击伤军舰十七艘,毙伤国民党军七千余人。金门炮战一直延续至一九七九年元旦中美建交时停止。 ↩︎

  2. 希特勒(一八八九——一九四五),德国法西斯首领。一九一九年参加德国工人党(次年改为国家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即纳粹党),后成为该党党魁。一九三三年在德国垄断资产阶级支持下出任总理,次年总统兴登堡死后,自称国家元首,实行法西斯统治,积极扩军备战。一九三九年九月派德军入侵波兰,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一九四一年六月大举进攻苏联。一九四五年四月在苏军解放柏林时自杀。 ↩︎

  3. 墨索里尼(一八八三——一九四五),意大利法西斯首领。早年曾参加意大利社会党,后被开除。一九二一年组织法西斯党,一九二二年用暴力夺取政权,建立了法西斯专政。一九三九年同德国缔结政治、军事同盟,次年追随德国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一九四三年七月,由于军事失败和国内反法西斯运动的高涨,他的独裁政权垮台。一九四五年四月二十八日,被意大利游击队处死。 ↩︎

  4. 杜勒斯(一八八八——一九五九),美国共和党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多次代表美国政府出席国际会议。一九五○年任杜鲁门政府顾问。一九五三年至一九五九年任美国国务卿。他在国际活动中,鼓吹“冷战”,推行“战争边缘”政策,威胁要实行“大规模核报复”以及对社会主义国家进行“和平演变”等战略。一九五○年他参与策划美国政府利用朝鲜战争的机会武装侵占中国领土台湾。一九五四年他又策划美国政府同台湾当局签订《美台共同防御条约》,企图使霸占台湾的行为合法化,将台湾长期作为美国的军事基地。 ↩︎

  5. 指一九五八年美国武装干涉黎巴嫩事件。一九五八年五月,黎巴嫩各地发生了反对政府执行违反民族利益的政策的起义。七月十五日,美国违反联合国宪章,在“保护美国侨民”和“保卫黎巴嫩主权”的借口下,派遣武装部队在黎巴嫩登陆,武装干涉黎巴嫩内政。在黎巴嫩人民、中东人民和世界人民的强烈反对下,美国侵略军于同年十月二十五日被迫撤出黎巴嫩。 ↩︎

  6. 指苏伊士运河事件。苏伊士运河位于埃及的东北部,是连接地中海和红海的国际通航运河。它处于欧、亚、非三洲交界地带的要冲,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一八六九年正式通航后,英、法两国垄断了苏伊士运河公司的绝大部分股份,每年从中获得巨额利润,英国还在运河地区建立了海外最大的军事基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埃及人民为收回苏伊士运河的主权进行了不懈的斗争。一九五六年七月二十六日,埃及政府宣布将苏伊士运河公司收归国有。中国政府及世界许多国家的政府和领导人发表声明,支持埃及的正义行动。同年十月,英、法和以色列发动侵略埃及的战争,妄图重新夺取运河,结果遭到失败。 ↩︎

  7. 见列宁《国家与革命》:“在第一阶段,共产主义在经济上还不可能完全成熟,完全摆脱资本主义的传统或痕迹。由此就产生一个有趣的现象,这就是在共产主义第一阶段还保留着‘资产阶级权利的狭隘眼界’。既然在消费品的分配方面存在着资产阶级权利,那当然一定要有资产阶级国家,因为如果没有一个能够强制人们遵守权利准则的机构,权利也就等于零。可见,在共产主义下,在一定的时期内,不仅会保留资产阶级权利,甚至还会保留资产阶级国家,——但没有资产阶级!”(《列宁选集》第3卷第200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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